March 20, 2010

  • 味道(上)


    湯匙在杯裡打轉,發出異樣的「叮叮」聲。

    時針指著六字,天還未亮。平常公眾假期的賴床能力突然失靈,睡不著、卻也醒不來。與其讓整個人都迷迷糊糊,我寧願清醒一點,所以我喝咖啡。

    說起來,這樣子的早上還真罕見。

    六時不到便起床,還在這裡喫著苦得不堪的咖啡。望著熱氣縷縷,家中的一切卻徒然變得空洞。

    時間太早。周遭沒有一絲人氣,連平日喧鬧的車聲也沒有,世界簡直就像停頓了一樣。畢竟,才清晨六時,大概人人都窩在被褥裡享受著溫暖的夢吧。

    「嗄──」熱氣從嘴巴深處跑了出來,像在尋找落腳點一樣。可惜還是太輕了,一下子化為空氣中的霧、然後消失。

    奇怪的咖啡。

    砂糖恰如其分地跟奶精融合在黑澀的咖啡裡,跟平日一樣的合作模式卻出了品質上的差異。甜味,不見了;苦澀,卻比以往更甚。

    天的一邊開始亮了。我望著鐘,指針指著六時二十二分。我還記得昨天的這個時候,我在溫暖的床上夢見自己變成了一條小蟲,隨著大夥在土地上尋覓,卻突然發現自己落單了。四周一片死寂,就像籠罩著水蒸氣的鐵箱一樣,似有若無地空洞不堪。突然眼前一黑,身體一下刺骨的痛楚,一下子就醒來。

    現在回想起來,大概是被人的鞋子踩扁吧。

    可是昨天不同。夢醒,我仍然決定倒下來,繼續尋找未完的夢。現在,我卻目光呆滯地望著鐘想昨天,真諷刺。

    一整夜睡不好的結果,是消化系統沒有工作,胃部抽搐了一下,發出抗議的叫喊。

    肚餓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當沒有意識到它的時候,它會躲在一旁靜靜忍耐;但一到了忍無可忍或是受到誘因,它便會在你的肚子裡鼓動,彷彿發出憤怒的咆哮聲。

    我只好隨手拿起一個蘋果,帶點同情地慰勞那大發脾氣的胃部。「乖,」我向著肚子說。「吃飽了就有氣力。」我不知道我這樣說的理由,或許我實在也很需要同情和氣力,那種話大有可能只是說為自己聽。

    然而,那個蘋果卻是苦的。

    苦的蘋果。苦、蘋果;蘋果、苦。我嘗試把兩件事情併合在一起,但失敗了。教我如何相信一個昨天下午才買回來的蘋果居然會有那麼一種奇怪的苦澀味?

    忽然想起了,蘋果裡面可能有蟲子。就算不是蟲子,也很有可能是加重份量的農藥,不然不會出現那誇張的苦澀味。

    於是,我吐了。

    在馬桶裡所見,蘋果的肉質看來很健康,像是理所當然地,看不見蟲子。有沒有農藥我到底不知道,我畢竟不是那方面的專業。

    苦蘋果暗示了甚麼?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一定是一種暗示。因為當我拿餅乾、巧克力、糖果、薯條,甚至是加重調味料分量的麵條、即食杯麵、罐頭豆豉鯪魚,通通都被冠上了一個奇怪的苦字。

    味覺出了錯?

    不,總不會一覺睡醒就有這回事。

    我開始回想。想著到底我在甚麼時候甚麼地點讓味覺出了這種錯事。昨晚我吃了一盒叉燒飯,飯汁很香、叉燒很爽口,一切都來得那麼正常。

    然後,我工作。好像忘了一切那樣,我工作。

    這種事似乎持續了很久。在星期六的晚上,本應是充滿著假期的心情,我卻在工作。

    然後在十二時準時上床,然後奇蹟似地在六時便起了床,喝咖啡,然後發現世界上的一切都變成了苦澀味。

    真真正正,很困擾。

    味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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